今年是梅兰芳先生首次赴日演出100周年、诞辰125周年,梅葆玖诞辰85周年。为此,北京青年报“谈艺说戏话北京”北京戏曲文化分享会特意举办了两期纪念专辑。在第一期里,“谈艺说戏话北京”与北京市梅兰芳艺术基金会、北京京剧院南下长沙,与众多梅派弟子、艺术家和专家共同普及梅派艺术,分享两位梅先生的生前旧事。
在第二期里,“谈艺说戏话北京”携手华戏文化、东苑戏楼,邀请梅派青衣史依弘、青年武生演员王玺龙分享他们合作新编京剧《新龙门客栈》的艺术心得。
如果说,梅派专辑第一期《“移步”出京华“湘遇”梅兰芳》探讨的是如何传承与发扬“梅派”艺术的问题,那么在第二期里,“谈艺说戏话北京”通过一出新编戏,通过演员具体的创新实践过程来探讨梅派的未来、京剧的未来、京剧演员的未来应该如果走。
史依弘很繁忙,最近刚刚参加了在日本纪念梅兰芳赴日演出100周年的演出。她说:“作为后生,我们应该有一份致敬的心意。在果树园剧场连演两天,演的剧目是从梅先生赴日演出时的剧目里挑出来的。第一天是《游园惊梦》《贵妃醉酒》,第二天是《百花赠剑》《贞娥刺虎》,我们就是以这样的心意致敬梅先生。利来国际入口”
演出一结束,她便匆匆赶到北京。因为9月13日,在国家大剧院戏剧场,由她主演的《新龙门客栈》便要和北京的观众见面了。
上世纪90年代的电影《新龙门客栈》讲述了侠义之士护送忠良遗孤出关的故事,扣人心弦,百看不厌。如今的京剧版《新龙门客栈》是武侠电影和京剧舞台的首次尝试。作为一个新编戏,谈到题材的选取,身兼制作人的史依弘说:“《新龙门客栈》是我们这代人很喜欢的故事,当年徐克导演带给我们的刀光剑影、家国情怀,给予视觉享受的同时闪烁着中国精神。金镶玉这个人物身上是有戏的,所以我们大胆去尝试这个本子。电影的表现形式是埋着的,更多是靠想象的,但京剧必须把故事理顺,把唱念做打有机融入,将故事表述完整。”
《新龙门客栈》剧本十多年前提出设想,后又磨合了三年,史依弘一句一字地对本子:“我在十多年前萌生创新剧目,一个新戏的诞生不是那么容易,要有好的编剧,大家要志同道合一起做这个事。”
除了作为制作人在创作上的亲力亲为,和以往的演出不同,这部剧对作为主角的她也提出了“一赶二”的挑战:“金镶玉和邱莫言是红白两朵玫瑰,性格差异比较大,这次一人分饰两角不同于我以前接触过的角色,和青衣不同,这其中还夹杂着武侠味道,四功五法中穿插着许多复杂技能和情感。彩排谢幕的时候观众还在纳闷另一个女演员在哪儿,我还是挺开心的,算是对我的认可。”
谈到这次和自己搭档的青年演员王玺龙,史依弘评价很高:“他很勤奋,因为京剧武戏演员特别苦,我观察到80、90后的年轻武戏演员,在没有演出的时候,他们每天都在保持训练,在练功房里你会发现他们每天练着圆场,出着大汗。一日不练自己知道,两日不练观众知道。王玺龙每次寂寞地训练但又很享受的样子应该成为青年演员们的榜样!”
当主持人问及《新龙门客栈》是否是对她的挑战时,史依弘说:“不是挑战,是学习。演员不能说固定了,到一个程度就休息了。戏曲是不能放弃训练、放弃练功的,这是一个演员的职业操守吧。”
饰演周淮安这一角色的青年演员王玺龙是第一次接触新编戏,和以往老师口传心授不同,新戏是完全陌生的剧本,对此他感触颇深:“以往经典剧目经过传承很完善了,这次要自己琢磨演好周淮安,这是最难也最有意思的元素。我们这个戏极少用到韵白,更多是京白,这对我也算是一个挑战。”作为剧中的头号人物,以武生应工的他尝试感情戏时说:“以往的京剧武生是不谈恋爱的,这是对我的第一次挑战,其中有一场和邱莫言的感情戏,刚开始不适应,慢慢打磨之后逐渐契合,后来有一次排练真的不知怎么的泪就下来了,还是很开心的,节奏到了。”
要做一个新剧极其不容易,利来国际入口从剧本开始一稿一稿就展现出庞大的工作量,在唱段上要拿捏清楚,把京剧的原味加进去,演员通过不断挑战自己和完善自己,把自己磨炼得非常精通,把最好的一面留给观众也是自我职业满足的一种方式。接触这部剧目后王玺龙感慨道:“自我雕琢是个很痛苦的过程,这部新戏就是一次大的进步空间,对于戏曲演员来说不能放弃训练、不能放弃迎难而上,这是不断强化自己专业自信的过程,要有一颗保持上舞台的心,这是一个演员的职业操守。”
观众:我关注史依弘老师的作品从《锁麟囊》开始。我以前是搞过专业的京剧,我今天特别想知道在传统京剧旦角、武生啊,我们都有严格的模式,只要锣鼓一敲就要立马上场,演员在上场之前需不需要酝酿情绪?
史依弘:刚才你说的很有意思,我们很多前辈艺术家,两三分钟前还在聊天,一亮相马上融入情绪。一般我是默戏的,传统和新编戏对我的感触还是不一样的,2008年时我拍过京剧《巴黎圣母院》,埃斯梅拉达的第一个出场就是要跳着出来,这对我的挑战非常大,在后台准备的时候要不断去琢磨自己的表现方式,后台时间磨得很长,经常在镜子面前跳半天,这样一上台就是角色了。
但金镶玉不是,金镶玉相比之下会给我更多的时间默默戏、练练嗓子。戏曲演员和话剧演员、舞蹈演员是完全不一样的,戏曲演员在后台也不能活动太久,这样会影响妆容,以前老师们也不让坐太久,衣服都会皱了。但大家都有自己放松的方式,有的会聊聊天。梅葆玖老师演出前要吃苹果,他要把自己的咬肌打开。我在上海演出前有一个老师上场前会吃饼干,各人有自己的方式,都是为了更好地轻松上场。
观众:《新龙门客栈》是我非常喜爱的作品,我当时就很好奇,在这出戏中您是饰演红玫瑰还是白玫瑰,如何诠释两个性格不同的人物呢?
史依弘:一排到新戏后,行当是模糊的,行当的丰富性应该是很多的,我们做的是打破行当,一切都是为了角色。对我们演员来说,动作和唱都是考验。不同于我以往塑造的角色,这部戏对我挺难的,邱莫言是偏传统中国好女子的形象,金镶玉是直性子,她的生命她主宰,这在京剧角色里边是为数不多的。
有的朋友跟我说应该让金镶玉多一些唱段,但金镶玉是有什么就脱口而出的,不适合太多情感纠结的唱段。只有一段戏,她无意中得知邱莫言和周淮安的关系,她打心底开始纠结了,只有这一场她用了四平调来表现情绪的变化,之后给她太多的唱段是不合适的,其实这两个人声线和唱腔上是不一样的,有一大段邱莫言的戏我是用程派唱的,邱莫言看到周淮安和金镶玉进洞房的时候那种内心独白都在这段唱段里。我们的目标是不能去复制电影,我跟我们班子说,如果观众看到你的表演还总是想起张曼玉、梁家辉,那我们的改编和表演是有问题的。
史依弘:做好这部戏,做一部新戏,单靠我自己是不可能的,你比如我们的剧本是我们的老戏迷写的,我们的导演胡雪桦老师也是个老戏迷,邀请了许多音乐界“大咖”,还找了跟我合作多年的服装老师。我对她提出要求,一分钟从金镶玉换装成邱莫言。加上我们上海京剧院的团队每个人都精神饱满,我们把这部戏连改了八稿,刚开始彩排出现很多问题,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要求,我们去适应团队,第二次彩排的时候就什么都赶上了。
刚开始我是想挑战一下自己,不让金镶玉和邱莫言见面,但我们导演强调,这两个演员见面的冲突至关重要,这两个女演员见面较劲、撕扯、非常有戏看,导演说有办法,我们所以采用了替身。有意思的是彩排完了,胡雪桦老师的博士生说今天的两个女演员都很棒。大家笑道,只有一个女演员。博士生都没看出来,我还是很开心的,当时我觉得自己上道了,效果出来了。